《作者:蒲帆
医疗机器人可以买，也可以赚。
2022年4月，诺亚医疗创始人兼CEO张健博士在接受采访时表达了深深的担忧。他说，尽管他仍然坚信“技术是医疗最坚定的盟友”，坚信“技术是提高早期诊断能力、提高护理质量、提高临床效率、降低治疗成本的最有效途径”，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医学科技创新的发展过于缓慢，是“长期的、渐进的、路径依赖的”。
这种先天条件导致医疗赛道成为典型的资本密集型行业，投资者无法回避无底洞的R&D(科研和实验开发)投资。然后他以自己的医疗机器人履带为例，描述了一个非常具体的场景:“...投资者很难根据研究报告或融资消息判断产业发展趋势，大量投资者前期反复投机...与此同时，那些真正重要的参与者却长期处于‘无话可说’的状态，更多的是在默默为自己的研发筹集资金。”
医疗赛道创业的门槛也因为这样的大环境而被进一步抬高。诺亚医疗近年来对实体企业进行了大量投资。包括在湾区占地约12000平方英尺(约1115平方米)的总部，以及占地10000平方英尺(929平方米)和15000平方英尺(约1394平方米)的两个新R&D基地。这些实体项目可以为诺亚医疗在开发、测试和构建未来技术的过程中提供必要的环境。另一方面，被张健视为区分诺亚医疗与“投机者”的必要标记。他的观察是:“(投资人)已经形成了一个接地气的衡量标准，来考察项目的人才库或者他们的实体建设。”
好在一年后，巨头们用真金白银支持了张健的“远见”。
当地时间4月19日，诺亚医疗公布了最新的融资消息。在第二轮融资中，他们共获得1.5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0.3亿元)的资金支持。领投方是软银愿景基金和Prosperity7 Ventures，老虎环球、高要资本、红杉中国和上湾资本等现有投资者选择再次跟风。张剑在接受媒体时激动地说:“”作为一家以使命为导向的创业公司，我们感谢投资人的支持！这笔融资使我们能够扩大规模，实现医疗机器人的未来！"
医疗机器人，买了就能赚。
虽然张健博士在多次采访中强调了诺亚医疗的长期性，但诺亚医疗很难被归类为一个充满迂腐的“实验室项目”:2022年3月，他们发布了公司首个商用机器人系统Galaxy，2023年3月，用于导航支气管镜的手术机器人系统获得FDA批准，同月在澳大利亚开展了首批人体实验。根据该团队在《支气管学和介入性肺部疾病》杂志上发表的数据，这款机器人实现了100%的病灶引导成功率，进而为诊断和治疗带来了100%的准确率和95%的病灶定位准确率，同时增强了以往内窥镜手术所需的断层扫描和透视功能。
换句话说，诺亚医疗距离成为一家成熟的商业科技公司只有一步之遥。软银、红杉、虎扑、高淳这些巨头，并不是单纯的为感情买单。
与此同时，作为大生物医学赛道的细分领域，医疗机器人也吞噬了时代红利。近年来，无论是行业媒体还是专业投资研究机构，都愿意对医疗机器人的发展前景给予积极乐观的预测。例如，商业研究机构Markets and Markets表示，全球手术机器人市场将经历10.4%的复合年增长率，整体市场规模将从2018年的39亿美元增加到2023年的65亿美元。目前，至少有2200家美国医院购买了这种技术。
当与“中国市场”结合在一起时，这种乐观情绪甚至更加夸张。瑞士资产管理公司Atonra预测，到2030年，中国的手术机器人市场规模将达到65亿美元，年复合增长率达到惊人的36%。他们的理由是，中国政府近年来将科技创新提升到全新的战略高度，同时不断壮大的中产阶级对高质量的医疗服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在具体应用场景方面，他们认为手术机器人将有望在腹腔镜(通过腹部或骨盆小切口)、经皮(通过皮肤小切口)、泛血管(介入治疗心血管疾病)、自然孔(通过自然孔进行手术)和骨科等领域迎来重大突破。
此前，华创也发表文章称，诺亚医疗的Galaxy机器人获得FDA批准，标志着全球范围内肺癌诊疗的又一重要进展。
医疗机器人并不是一个“受困于非标准”的前沿产业。机器辅助手术(包括机器人和机械臂)最早出现在20世纪70年代，来自NASA，旨在为无法联系外科医生的宇航员和士兵提供一种替代手术治疗。到1985年，机器手术的概念已经进入民用领域。当时，一个医疗小组在PUMA 560机械臂的帮助下进行了脑活检。20世纪90年代，手术机器人行业一个里程碑式的产品诞生了，由直觉外科公司研发的达芬奇手术机器人(da VinciS HD)。
达芬奇手术机器人广泛应用于普外科、胸外科、泌尿外科、妇产科、头颈外科、心脏外科。自投入商业使用以来，已经治疗了近千万患者，带来了丰厚的商业回报。据直觉外科(Intuitive Surgical)最新财报显示，截至2023年3月31日，达芬奇手术系统安装数量已增至7779台；2023年第一季度营收为17亿美元，相比2022年第一季度的14.9亿美元增长了14%。
这种“性感而具体”的特点使得近年来医疗机器人领域的投资事件普遍巨大且星光熠熠。
例如，2013年，史赛克以16.5亿美元收购了手术机器人开发商樱井真子。他的团队开发的樱井真子系统是一种机器人辅助手术设备，服务于膝关节、全髋关节和全膝关节手术。它可以帮助医生规划手术，准确定位种植体，同时还可以通过CT扫描生成患者骨骼结构的三维模型，从而帮助骨科手术实现真正的“精准医疗”和“个性化诊疗”。
更直观的例子是Auris Health。2018年3月，Auris Health研发的柔性支气管机器人Monarch于2018年3月获得FDA的510(k)许可(进入商业销售阶段的医疗器械证书需要开发者至少在90天前提交)。8个月后，Auris Health完成新一轮2.2亿美元融资，整体融资金额扩大至7亿美元。本轮融资由合作方基金管理公司领投。新股东包括威灵顿管理公司、D1资本合伙公司和参议员投资集团。老股东Mithril Capital、Lux Capital和对冲基金Viking Global investors也选择继续投资。
在当时的媒体报道中，Auris Health表示，新一轮融资完成后，团队将迅速从“有限启动”转向“全面商业化”，并“计划在2018年底和2019年第一季度初安装更多设备”。
按计划，2019年第一季度，2019年3月，强生旗下子公司Ethicon宣布以34亿美元收购Auris Health。加上这笔交易可能引发的23.5亿美元额外条款，Auris Health的整体收购金额最高可达57.5亿美元。
因此，不难想象，当张健博士顶着奥瑞斯健康2号员工的光环离开商界，顺利获得FDA的时候，投票参与者会经历怎样的讨论。至少从经验上看，1.5亿美元的价格是划算的。
商战！商战！
但是“Auris Health号员工”这个标签有两面性，可以证明张健医生是有成功经验的连续创业者，也让诺亚医疗陷入困境。2022年12月，Auris Health向当地法院提起诉讼，指控诺亚医疗窃取商业机密。在Auris Health法律团队的诉状中，诺亚医疗“无耻地、系统地、持续地盗用商业秘密”，并点名指控了三名Auris Health前员工。
Auris Health在诉状中还特别提到了张健医生。他们认为，张健医生作为原公司的二号员工，在2015年离职后保留了大量需要归还的文件，并声称诺亚医疗在后续沟通中也承认了这些文件的存在，并承诺会迅速归还。Auris Health也于2021年5月17日向张健医生发送了官方邮件，提醒其履行合同义务。张健博士也作出了积极回应，称“我们的员工被提醒对前雇主履行保密义务，据我们所知，他们每个人都有意遵守这一义务”。
最新报道称，诺亚医疗正在积极应诉，试图推动法院驳回对方申请。但这场争端也生动地呈现了医疗机器人领域最常见的雷区:人才和专利。
知名咨询机构辉煌国际认为，新冠肺炎疫情导致的劳动力短缺给机器人行业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历史机遇。大量行业提前加快了数字化和智能化的进度，共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市场——比如全球最大的食品供应商泰泰森食品公司宣布计划在未来三年内斥资13亿美元实现部分生产线的自动化；根据市场研究公司Transforma Insights的数据，2020年全球企业将在机器人流程自动化上花费约12亿美元，2021年将超过20亿美元——但这一新的数字化浪潮将在短时间内带来另一领域的劳动力短缺，企业需要更多有技能的员工来确保所有自动化工作的有效开展。
从实际案例来看，“砸钱”可能是唯一有效的应对策略。例如，2019年，亚马逊宣布了一项7亿美元的计划，帮助10万名员工掌握机器学习、制造、机器人和计算机科学领域的技能，然后为公司建立一个庞大的人才库，帮助亚马逊在一些快速发展的新兴领域快速建立一支高管团队。泰森食品公司还宣布了一个名为“向上途径”的项目，该项目为工厂的员工提供工作技能培训和劳动认证。
但是对于小公司或者创业团队来说，只有“省钱”这个选项就等同于什么都没有。张健博士在采访中引用了辉煌国际的判断，认为医疗机器人赛道烧钱的本质是“人才荒”，“从工程师到软件开发人员再到机械师，医疗机器人人才的竞争会很激烈，企业要做好准备，花大量的时间和资源去吸引最优秀的人才。”
更丑恶的真相来自阿通拉。盘点了一系列医疗机器人明星企业后，他们直接指出，现在医疗机器人的发展机遇来自于“达芬奇机器人关键专利即将到期”。
下一站，中国？
所以在如此复杂的环境下，医疗机器人的市场前景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即使在短期内，医疗机器人的前景“风险大于潜力”。据外媒MassDevice统计，自2022年年中开始，医疗行业正在经历一场席卷全行业的裁员潮，其中涉及医疗机器人业务的企业是重灾区:
Auris Health的母公司强生公司计划裁员1000人以上；波士顿科学公司计划减少120个工作岗位，这些工作岗位来自他们在2021年以12.25亿美元收购Preventice Solutions(可穿戴心脏传感器制造商)；3M公司在第四季度财报中宣布，计划在全球制造业裁员2500人。飞利浦在去年8月开始了削减成本的工作，裁员超过1万人；Ambu计划从其全球员工队伍中裁减200名员工。他们声称这是由于内窥镜技术(这是诺亚医疗的重点研究方向)推广困难，裁员规模约占其员工总数的4%。为了保证研发的必要性，手术机器人制造商Vicarious Surgical需要裁员14%，以确保推出高质量的机器人手术系统。
泰坦医疗贡献了最糟糕的案例。起初，这家手术机器人公司的股价在过去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里都低于1美元，以至于它不得不在2月16日的听证会后选择从纳斯达克退市。今年2月，宣布裁减业务部门48名员工，仅保留18名员工维持基本运营，并停止R&D在手术机器人Enos的所有投资。目前，他们正计划出售公司的部分或全部资产。
在这样的基调下，“中国市场”正成为医疗机器人赛道上最重要的话题。
一个常见的叙事逻辑是，中国正在自上而下推动“医疗机器人”的发展和普及。例如，去年底，北京市医保局在新一轮医保费用调价中将骨科手术机器人纳入甲类报销，应用骨科手术机器人系统进行术前规划、精准定位、手术或放置，价格8000元；今年3月，国家医保局药品价格与招标采购司发布了《关于完善骨科手术机器人和3D打印辅助手术价格及相关政策指南(征求意见稿)》征求意见的函。同样在3月，安徽省医疗价格与集中采购中心发布了《关于乙类大型医用设备省级集中采购招标前技术资料公开征集的通知》，其中设备目录包括内镜手术器械控制系统(手术机器人)和骨科手术导航定位系统。据统计，仅在过去两年中，中国公司制造的手术机器人就有超过12个被批准用于临床，2023年至少将有6个新机器人发布。
许多分析师还指出，中国的“集中医疗采购”系统也给新资金带来了机会。基本逻辑是，在医疗机器人“资本和技术导向的赛道”上，明星企业很容易在渠道和技术上形成不可动摇的优势，医疗集中采购政策可以帮助初创企业获得与明星企业公平竞争的机会，从而获得更多的市场份额。
上海微创医疗机器人MicroPort MedBot研发的第二代透迈机器人，被外媒普遍认为是这种叙事逻辑中强有力的“达芬奇挑战者”。与达芬奇手术机器人相比，他们有效地降低了30%的成本。更重要的是，他们开发的Skywalker系统也获得了FDA的批准，被广泛预测将对骨科手术领域产生重大影响。
与此相呼应的是医疗机器人在中国医疗体系的低普及率。根据Atonra的相关报告，腹腔镜手术机器人是中国最常用的医疗机器人，但目前其市场普及率不到1%，而美国为13%。因此，他们得出结论，早期进入市场的公司有很大机会获得强大的竞争优势，早期进入者将受益于“高转换成本”和“进入壁垒”。
一位生物医药赛道的资深投资人向我证实了“高潜力低现状”的描述:“达芬奇的装机量在国内三甲医院比较多，但主要应用是泌尿外科和一些妇科疾病，骨科手术机器人的装机量也不多...目前国内手术机器人的应用还没有大范围普及，只是在少数科室。要完全进入基础医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旺旺模切机)一是相关手术适应症发展需要拓宽，二是对医生的操作要求需要降低，三是机器人价格需要降低，四是相关支付体系(非医保)需要完善。”
这种情况定义了大部分人民币资本在医疗机器人赛道的投资逻辑:“手术机器人仍然可以归入医疗器械领域，分为主动器械和被动器械。机器人属于有源器件，比高值耗材更难...目前投资者更青睐有一定技术壁垒的主动设备。医疗机器人属于未来医疗的趋势，需要拓展临床科室的应用，完善支付体系。壁垒高、创新性强的手术机器人企业还是值得投资的。”
或许在一定程度上，诺亚医疗的知名度就来源于这种相同的底色。尤其是在盛传“美国政府即将限制中国高科技领域的风险投资”的当下，对于美元基金来说，加入诺亚医疗可能成为生物医药故事中“一期一会”的契机。"